如果说2020—2022年这三年,我们看到更多的是勇敢者敢为人先,奋起直上,以自己的勇气和智慧,改变了自己,乃至一个企业、一个行业的命运。那么随着2023年重启复苏,他们的未来又有了新的待解决的命题 :站住了,该如何站高?活下来了,又要如何活得好?

在刚刚过去的预见2024·定力至上吴晓波工厂年终秀上,吴晓波为大家呈现了“何为定力”“定力者的方法论”等年终总结,并带来关于2024年的八个预见。

预见一:资产紧俏,并购流行。

先来看第一组数据:2003年到2023年11月M2的平均增速。

2003年,中国的广义货币供应量余额是22.12万亿元,到了2023年11月的时候增长到291.2万亿元。在过去的20年里,M2广义货币供应量的平均增速是13.75%,相当于GDP平均增速的2倍,这意味着在相当长的时间里,中国经济增长是通过持续宽松的货币政策所实现的。

再来看第二组数据。

在过去的两年里,中国和美国这两个全球最大的经济体在货币政策上出现了一个逆向行走的态势。2022年3月份,美国的存款利率是0%—0.25%,随后美联储连续加息11次,这也是过去这一段时间里,全球货币市场和资本市场动荡的一个重要因素。

而中国则成为美联储持续加息的一个重要的对冲者、抵抗者和协作者。中国进入了一个缓慢降息的周期:在刚刚过去的2023年,央行缓慢降息了3次。

这是在货币政策层面。

第三组数据,看一下资本市场。

从2021年到2023年,中国的深市和沪市,新增上市公司数量持续递减,在即将过去的2023年,我们的上市公司数量是230多个,相比过去的三年大幅减少,特别是和2021年相比,只有它的一半。

这三个数据加在一起来看意味着什么呢?

吴晓波的观点:

第一,2024年我们可能通过降息等货币政策工具,推动CPI温和上涨。

经济学家张五常最近在香港的一次演讲中,建议我们的通货膨胀率可以达到6%左右。如果通过降息和货币增发的方式来推动经济复苏的话,意味着好资产将变得越来越稀缺。

第二,个人认为,在2024年的中国资本市场上,新上市企业的数量不可能快速地增加。这意味着很多公司的发展和扩张,以及抵抗风险,将更有可能通过并购的方式来实现。

这是我们对2024年的第一个判断,一个宏观层面的基本性的判断。

在这样一个时期中,大、中、小企业在2024年的战略设计就变得非常关键。

大型企业将进入到“装备竞赛”的战略期,从一台压铸机开始,到好的投资标的物、好的渠道建设,好的资产并购等,都会成为大型公司竞争的核心战场。

那么中小型企业呢?

工业4.0最早于2011年提出,到现在已经是第13个年头了。中国开始产业智能化变革是在2015年。2015年,我们在山东青岛看到了第一家个性化定制的西装工厂,我们在佛山看到了第一家个性化定制的家居工厂,到今天,个性化定制已经成为了这两个行业的基本配置。

在这样的产业加剧整合、消费K型分化的变革过程中,中型企业需要重新思考自己在产业链上的存在价值,而小微企业需要摒弃成本优势,努力实现“微创新”。

预见二:告别刚需,拥抱改善。

2024年,一个特别大的变化可能是,我们由“全民刚需”时代进入到了“刚需-改善”时代。

什么叫作“刚需-改善”时代呢?比如衬衫。家里衣柜里已经有一打衬衫,对衬衫的刚需已经结束了,你怎么把第13件衬衫卖给我呢?

吴晓波大概只有两种可能:第一,今天举办完年终秀,朋友们掌声特别热烈,一高兴明天到百货大楼去买一件衬衫。第二,有一个人站在我面前说,工厂很冷,你下次举办工厂年终秀的时候穿我的衬衫,它是由石墨烯材料和纳米材料做的,穿上以后,你的体温可以始终保持在37度,可以少穿一件羊毛衫。听到他这样说,我真有可能会“拥抱”一下他,买一件他的衬衫。

所以,对于一个像吴晓波这样衣柜里已经有12件衬衫的中年男士来讲,能够打动他购买第13件衬衫,只有两种可能的理由:一种是它具有情绪价值,一种是它具有科技价值。

2024年中国消费市场最大的变化是需求动能的转变。宏观经济学就两件事,一件是“供给”,另外一件是“需求”。“供给”重要还是“需求”重要?需求是繁荣的原因,供给和经济的增长是需求繁荣的结果。

今天的中国市场,所有的供给都是冗余的,我们能够生产全世界所有的东西,能够以最低的成本生产自认为最好的东西。供给最大的问题是如何优化,不好的会被淘汰掉。

而在需求端,我们要发现新需求、个性化需求、改善性需求。当中国的新中产和高净值人群的需求进入到改善期,很多工具箱里的政策可能会失效,因为我可以今天买,也可以明天买,还能后天买,甚至可以不买。能够影响消费者的,第一是情绪、意愿和对未来的信心。第二是科技对他们的触动。这就对所有的企业以及治理者带来了巨大的挑战,“改善”成为了需求的第一动力。

吴晓波频道每年会发布《新中产白皮书》,到今天已经是第6年了。在刚刚完成的2023年版《新中产白皮书》中,把2023年和2022年的新中产消费状况做了比较,发现几个数据出现了两位数的增长:

第一,新中产愿意为提升幸福感买单的,从69%提升到81%;愿意为体验新生活方式买单的,从47%提升到72%;愿意为满足好奇心买单的,从21%提升到了34%。相反,为了追逐时尚而消费的比例,从3.6%降到了2.4%。

这种变化在家居领域的消费尤为明显。中国最大的家居集合平台是红星美凯龙,它也可能是全世界最大的家居连锁平台,在全国有460家门店,新中产经常去那里购买高端家具。最近,红星美凯龙提供了一个数据。

2023年6月,吴晓波专门写了一篇专栏《只有新中产才能救内需》。在那篇文章中,他建议发行一些特别国债或者出台特殊的政策,去帮助“三家”产业,帮助新中产进行家电、家居和家装的改善。

为什么这么提议呢?我们一般会在什么时候买冰箱、买空调、买洗衣机?是买了新房需要装修房子。这是刚需时代的特征。

而红星美凯龙在它的7城35店5万家庭调查之后告诉吴晓波,现在一个新中产跑到红星美凯龙,当他看那些家具、看床垫、看卫浴、看厨房用品的时候,40%是出于新房毛坯装修的需求,60%是为了翻新局改。翻新局改哪些地方呢?“金厨银卫铜阳台。”

另外,这些红星美凯龙的消费者,60%以上都是80后和90后。当你问他们,装修房子的时候,你愿意为设计买单吗?60后、70后愿意为设计买单的很少,设计还要花钱吗?那你OUT了,但孩子们愿意为设计花钱,83%的年轻群体愿意为设计服务付费。

所以红星美凯龙说,今天他们要打造最懂中国人居生活的综合服务平台。为此,红星美凯龙做了一个实验:在它的顶层做了设计师中心,把一两百个设计师放在这里,有设计庭院的、室内的、软装的、灯光的……人们愿意为生活的提案能力买单。

所有做“三家”产品的企业,在2024年以后所面对的用户60%是出于局改需求。

具体有多少人呢?全中国局改的平均数是4%,即中国4%的有住房的家庭,会有意愿改造自己的房子。以上海为例,住宅保有量880万套,880万乘以4%,就有几十万套。

2022年数据显示:中国一个城市家庭翻新局改平均消费41万元。房地产市场正在进行大规模的结构性调整,新房的开发和购买在未来充满不确定性,但相关的中国家装产业有3万亿元,家居产业有6000亿元,家电产业有8000亿元,加在一起,接近5万亿元的产业将因改善型需求得以驱动。

这是我们看到的特别大的变化,就如同你如何把一件衬衫卖给有12件衬衫的吴晓波;所有的企业都面临一个问题,即如何把产品卖给已经拥有这种产品的人。

还有一个案例:如何把集成灶卖给一个厨电齐备的家庭?

今年吴晓波去了海宁尖山工业区的一家企业,它是中国最大的也是最先进的集成灶企业之一,叫作火星人。

集成灶是中国人发明的产品。中国人特别会“集成”。火星人董事长姓黄,见到吴晓波说,吴老师,你们家有厨房吗?吴晓波说有厨房。那么你家厨房里有抽油烟机吗?有灶具吗?有蒸箱、烤箱、空气炸锅吗?吴晓波说都有。

他又问:“吴老师,那你还能不能买我一台集成灶?”“黄董,我们家都有了,为什么要买你的集成灶呢?”

他回答说:“买了我的火星人集成灶以后,其他东西都不需要了,只需要一平方米,我就能把这些东西放在一起,空间都省下来了。他还说,你只要给我三个小时,我就可以把这个一平方米的设备安装好。”

然后,黄董带吴晓波去炒辣椒,平时家里炒辣椒,厨房基本两天进不去了,结果那个集成灶把问题解决了,原来油烟机在头顶,火星人集成灶的机头是“天鹅颈”设计,吸烟口离锅近,油烟都被吸走了,不上脸,厨房门可以开着。我家外面就是会客厅,门开着,辣椒油烟也不会跑出去。

再给大家讲一个故事。能不能在一平米的空间里做一个健身房?一平方米里面要把油烟机、灶具、烤箱、蒸箱、空气炸锅放到一起,很难。一平方米也很贵,在上海、北京、厦门、杭州,一平米几万块钱呢。能不能做一个健身房?

这家企业在厦门,他们的总裁叫老潘。2020年以后,吴晓波到他们家企业去过两次,他在成都有一家中国家居行业最先进的物联网智造工厂。今天怎么看工厂?看三个方面:

第一,看它生产线的智能化程度怎么样,能不能满足个性化的定制.

第二,看生产线工业设备的先进程度和国产化程度。如果没有记错的话,2022年我第一次去看老潘那里的生产设备,和我今年秋天去看的生产设备已很大不同,它的国产化程度在大幅度提高。

第三,看生产设备与生产设备之间协同的工业软件。过去的三年,中国在家电、家居、服装、机械装备等行业中的工业软件进步速度和国产化替代水平在大规模提升。

当中国的工厂像金牌的工厂这样,在生产线的智能化、柔性化、个性化定制方面实现了大规模进步,同时,生产设备和工业软件也实现大规模升级的,才叫真正的“标杆工厂”。

吴晓波今年秋天去看老潘的时候,他在办公室里挠头。

他在想如何在家里、在办公室健身,不过每个房间的一平方米面积都很金贵。他说,晓波,我在想一平方米里搞一个健身房?一平方米里面,走步机模块占地0.28平方米,划船器模块0.07平方米,肋木架模块0.29平方米,数字力量模块0.33平方米,在一平方米的空间中要装走步机、数字力量、划船器、肋木架、哑铃、健腹轮、瑜伽用具、拉力器、壶铃、减震地垫、跳绳、杠铃杆、杠铃片。

当你用一平方米安了金牌的健身房,装了那么多的设备,你在家里可以做100多种的健身方式。吴晓波坦言,这是他见过的2023年最卷的产品。在“刚需-改善”时代,所有的创新都是“卷”出来的。

预见三:悦己创业,兴趣消费。

2024年,正值1984年“中国企业元年”后的第40年,联想、海尔、万科、健力宝、南德、科龙、荣事达等等,都40岁了,有的还活着,有的已经消失了。吴晓波和企业家朋友们交流的时候,常常会问一个问题:这一代创业者,通常是90后和00后,如果要创业的话,他们和父辈、祖辈之间有什么区别?

年广久、柳传志、张瑞敏,“大爷们”创业至今40多年,他们创业成功是因为满足了市场的需求——市场有什么,我生产什么。当你能够持续地通过创新满足市场的需求,就能成为一家非常大的企业。

满足中国的需求,成为一家中国的企业;满足东亚的需求,成为一家东亚的企业;满足全世界的需求,成为一家全世界型的企业。

但是你本人会不会消费你生产的那件商品呢?不一定。因为满足的是市场的需求。吴晓波见过很多家企业家,他们有做压力锅的,结果跑到德国去买压力锅;做菜刀的,跑到日本去买菜刀;做卫浴的,跑到日本去买马桶盖;做服装的,从来不穿自己的衬衫和西装。

他们为广大消费者服务,做成一家又大又强的企业,也很好。但今天中国的创业者可能不会那么想,或者说那个时代已经结束了,他们创业是为了满足自我的需求。这是新老创业者之间最大的区别。

吴晓波前年见过一个创业者,是一名92年的女生,穿着像雨披的硬壳,那次他印象非常深刻,她和吴晓波以前见过做服装的人完全不一样,她是为了满足自我的需求而创业。

吴晓波投过一家公司,它也是中国知识付费领域里现在大家用得最多的一个平台,叫小鹅通。今天在小鹅通的平台上,有很多把自己的兴趣和能力进行衍生来创业的这些人,他们做摄影教育,做萨克斯兴趣教学,围棋教学,写作教学。他们愉悦了自己,用自己的能力实现了商业的成功。

所以,如果在2024年,你还要创业,还愿意创业的话,那么一个非常可行和清晰的路径大概是自我体验、圈层呼唤、引爆流行、小众悦己。中国的很多平台公司,都在帮助具有创业素质和潜能的创业者,像小鹅通这样,提供各种各样的服务。

吴晓波还分享了一个他今年去调研的企业,叫作名创优品,创始人叫作叶国富。他们第一次见面是在2015年,前不久见面是2023年11月,8年过去了,最大的变化是,吴晓波的巴九灵现在还是个很小的企业,名创优品现在已经是个400多亿市值的公司。

没有想到就是一个卖小头花、面巾纸、铅笔的公司,今天能够干到400多亿。2015年的7月,名创优品在中国开店不到1000家,叶国富跟吴晓波讲过一句话,要把店开到国际市场去。结果在过去的几年里,它在全球开了6000多家店,国内3800多家,国外2300多家。

吴晓波说,我认为我对中国供应链的深度和广度的认知,在五六年前是不足的。特别是这两年,中国的供应链深度已经非常深厚了,包括企业需要的设计能力,IP能力,渠道的建设能力,当集合了这些能力,我们就能利用中国供应链在中国市场和全球市场进行极致的表演。

名创优品有个特别有趣的案例是漫威系列,2019年以来,它和漫威系列的联名合作为它带来了1500个SKU,包括手机壳、保温杯、眼罩、袜子、手套、信笺等。在过去的几年里,名创优品和全球超过80个像漫威、故宫宫廷文化这样的IP进行合作,创造了超过10000个SKU。当然现在它非常时尚了,也有很多贵的产品,是一个性价比和质价比非常好的平台。

所以,我们从那个穿着像雨披的硬壳的女生,到过去几年的叶国富和名创优品的成功,我们看到,为兴趣而创业,为兴趣而消费,是未来中国市场“小而美”的一条路径。

预见四:平台赋能,优化供给。

2023年全球购物APP下载量前五,第一名SHEIN,第二名Temu,第三名Amazon,第四名Meesho,第五名Shopee,这五个产品中有几家是中国公司?由中国公司发起的品牌是前两名的SHEIN和Temu,以及由腾讯控股的东南亚最大的电商Shopee,所以五家全球排名靠前的购物APP,中国公司五据其三。

值得一提的是,从2018年到2023年,中国跨境电商规模增长十倍。要知道直到2017年,在中国的公共媒体上才出现“跨境电商”这个词,以前叫“中国制造”。“Made in China”和“跨境电商”最大的区别是什么?“Made in China”只生产商品,用ODM和OEM的方式为全球供应链服务。

而“跨境电商”则是建构我们自己的品牌,建构我们自己的海外仓、国内仓和供应链系统。同样是一条毛巾、一件衬衫、一把吉他,在“Made in China”时期和在“跨境电商”时期意义完全不同,今天我们有品牌,有供应链,有渠道能力的,这是最大的变化。

新加坡有一位学者叫马凯硕,他说:“要对中国供应链保持足够的敬畏。”

SHEIN是一家中国大陆可能不太熟悉的企业,它在欧美市场风头正劲。现在最讨厌它的可能是那些所谓的快时尚品牌。2023年SHEIN的营收是320亿美元,它的服装供应链企业有上千家。

讲的并不仅仅是有一家电商公司利用中国的性价比优势在全球卖了300多亿美元的产品,要告诉大家的是,这300多亿美元的产品背后是它的平台能力,对这一千家服装供应链企业进行了再造。

想要进入SHEIN的供应商系列,首先第一件事情,要实现市场销售的数据化。当实现市场销售数据化以后,你的生产线上,每一台缝纫机,每一个员工都需要适应数字化的改造。接着整个生产经营管理需要数字化,仓储需要数字化。当生产线和仓储数字化的时候,还要求制造能力数字化。当市场营销、经营管理和生产制造能够完全实现数字化的时候,你还是一家传统企业吗?你已经幸运地搭上了那趟产业化、智能化的未来列车。这就是平台对于中国数以千计乃至数以十万计的传统企业带来的供应链的优化。

中国很多的服装企业,它从面料到成衣能够“小单快反”,能够实现零库存,这在5年前、10年前就是一个梦想。今天能够实现,它不是单一企业的能力,而是整个中国服装制造业在跨境电商以及国内销售环境下的制造能力的提升。

再给大家讲一个案例。

广州的白云区有一幢楼,叫作“白云美湾”,中国美妆有一句话:“中国美妆看广州,广州美妆看白云。”在美妆行业,做化妆品是需要有一个许可执照的,今天中国拥有化妆品许可执照的企业,合规合法的有5100家,在白云区有1600家,三分之一在那里。围绕这1600家的还有几万家的小企业。在那里,才知道中国的供应链有多么深厚。

2023年,网上有一个淘宝主播卖眉笔,跟大家怼起来了。这支眉笔卖多少?70多元。吴晓波到白云区调研的时候,有一位老板说,杭州的那些淘宝、抖音的主播卖的都是我们家的眉笔。吴晓波问他,70多元的眉笔,供货价多少?他说,5到6元。

可见化妆品供应链是多么的深。但是如果成本价都是5到6元的话,钱都被渠道赚走了。怎么办?就需要创新。但是小企业哪有这么多创新?所以还是要给白云区政府点个赞。

他们在2023年干了一件事:组建了一个平台,把全中国的15家大学“搬”过来,最北的有长春医药大学、北京中医药大学,最近的广东白云山中医药大学,15家大学的化妆品、美妆相关专业,共同建立一个实验室。

此外,化妆品涉及到很多面部测试,一个好的检测中心投资动辄上千万,白云区里的几百家、几千家中小企业哪里投得起上千万?于是政府和平台共同投资,花了8000多万元,建了一个检测中心。化妆品的很多原材料也没有办法研制,他们又建立了原料工厂。

吸引15家大学建了一个大学实验室,投资几千万建立一个共享检测中心、原料工厂。我在白云美湾和在SHEIN看到了同一个事实:在过去的几年里,我们认为那些特别传统的产业和企业,正在平台和有作为的地方政府的赋能支持下,完成了产业智能化的聚合和技术能力的提升。

中国未来的竞争,我们和全球的竞争,我们在国内的竞争,一定不是单打独斗,一定是各种能力的集聚、合作。可惜的是,在2023年,中国的风险投资产业出现了收缩,希望中国资本市场能给中国的传统制造业,给那些已经搭上和正在搭上产业智能化转型列车的传统产业制造业一个机会。

所谓的传统,跟你做袜子还是做芯片没有关系,有关系的是,你是不是一位具有创新精神的企业家。第一,我们要相信企业家会办企业。第二,你的企业有没有完成数字化、智能化的准备,有没有AI ready,这才是核心的核心,这才是现代化的意义。

预见五:工厂升级,制造当家。

今天,中国很多省份正让制造业重新回归为它们产业发展的核心。广东省在2023年提出“制造业当家”,而在2023吴晓波与《南方日报》联合发起了“南方制造业企业家联盟”。希望在2024年,华南制造业企业家们一起为广东省、为华南、为大湾区的制造业添砖加瓦,发挥聚集的力量。

今年吴晓波调研了很多企业,继续看到随着产业智能化和大型工厂“装备竞赛”的不断加剧和迭代而发生的景象。

去海尔,看见一块钢板从进入冲压机到变成一台可以进行检测的洗衣机,需要多少时间?38分钟。

去云南白药——它是中国最大的牙膏企业,年产牙膏4亿支,占中国牙膏市场总销售的24.4%。一家年产4亿支牙膏的工厂,需要多少产业工人?答案是50人。从这个数字中,我们看到了产业整合的残酷性。

今年他还去了广东的一家手机企业vivo。从一块电路板开始,到放上生产线进行装配,变成一台vivo折叠屏手机,只需要20秒。

他还走进了联想位于深圳的“母工厂”。这家“母工厂”在2022年底实现提前投产运营,一年能生产平板电脑、服务器、鼠标等电子产品1600万件,大约相当于1000亿元工业产值,需要多少工业用地?200亩。

通过这些数据,我们看到了中国制造业的先进生产能力,以及它正在发生的剧烈整合和变革。所以今天,大型企业正进入一个“装备竞赛”时期;中型企业需要对自身在产业链上的存在进行重新思考;小微企业要摒弃成本优势,进行微创新。

今天,中国仍是全球最“激进”的工厂智能化实验地。2018年,世界经济论坛开始在全球评选“灯塔工厂”,即全球最先进的工业4.0工厂,截止到2023年11月,总共评选出7批名单——在全球的153家“灯塔工厂”中,中国占到62家,美国11家,德国7家,日本3家。德国、日本和美国是传统的制造大国,但至少在“灯塔工厂”这份名单上,中国跑在了它们前面。

这153家灯塔工厂来自30多个国家。一家企业能进入榜单已经非常了不起,而中国企业占到其中的三分之一以上,基本相当于中国制造在全球制造业中的占比。只要这样的数据保持下去,中国产业经济的基本盘就仍然存在。

除了这些大型工厂,我们还应该看到一些报不出名字的企业,它们叫作“专精特新”企业。

预见六:专精特新,尖兵矩阵。

吴晓波认为在2024年,专精特新将成为中国制造业进步的一个“尖兵矩阵”。

2019年,中国开始由工信部评选专精特新企业。从2019年到2023年的五年间,共评选出国家级专精特新企业12921家。研究中国制造业,会发现它是一个“金字塔”,顶部是几十家“标杆工厂”,往下是一万多家国家级专精特新“小巨人”,再往下是四万多家省级专精特新企业,接着是二十多万家县级专精特新“小巨人”以及四百多个产业集群,再往下是六百多万家中小型制造企业。这就是中国制造业的“金字塔”。

这里要感谢中国的资本市场,因为有资本的支持,从2019年到2023年,中国专精特新企业中的上市公司数量占比从10%提高到了45%。所以在中国,一家默默无闻的企业也可以成为某个领域的专精特新。比如前面提到的那家链条企业,它做了70年的链条,利润率超过10%,被评为国家级专精特新企业。如果能做到像这家链条企业一样,想上市就会有专精特新的特别通道。

2022年苹果手机全球出货量是2.26亿台,其中中国工厂的出货量占比90%。2023年即将过去,我们还没有拿到今年的数据(预计会在一两个月内公布)。你认为2023年中国地区苹果手机的产量与2022年相比,是会增加还是减少?大概率是减少,因为有部分生产转移到了越南、印度、墨西哥,有些回了美国。那么这一减少的趋势会持续吗?还会持续。

但有一组更重要的数据是,今天,一台苹果手机在全球的零部件供应商有610家,其中中国大陆地区占到259家。

这些企业的名字,估计大家一个都报不出来。提这组数据是为了告诉大家,我们在关注苹果手机与中国的关系时,除了要关注它在中国装配和集成的比重,更要关注这些中国的专精特新企业在苹果的全球化名单上的数量是增加还是减少。

只要这一数量仍然保持在一个比较高的水平,就意味着中国的手机制造业仍然享有全球先进产业所有的技术福利,中国仍然是全球手机产业深度最广泛、创新能力最强的国家。这就是我们对专精特新企业的期盼。

预见七:汽车大战,定局之年。

汽车被称为“工业革命的明珠”,它是全球所有产业中配套门类最为齐全的产业。过去100多年的人类工业史,其实就是一部汽车的演进史。1886年德国的卡尔·本茨发明汽车,人类迈入工业1.0时代;1908年亨利·福特发明T型车,推行8小时工作制,使得美国工薪阶层用12个月的工资就能买得起一辆汽车,美国从此成为“车轮上的国家”,人类由此进入工业2.0时代,也就是电气化时代;1970年代,日本汽车崛起,丰田首创精益管理,人类进入工业3.0时代;今天,在中国,包括我们所在的极氪工厂在内的很多新能源汽车企业,正在经历工业4.0的智能化时代。

今天,中国的新能源汽车产业在如吉利、极氪这样的新能源新势力的参与下,进入一个蓬勃发展的时期。所以我们看到,今年来汽车行业新闻不断:4月的上海车展;9月的慕尼黑车展;今年上半年中国汽车出口超日本,成为全球第一;华为造车;小米公布车型……而这些新势力面临很多困难,我们看到威马已经倒下;蔚来在裁员,每年亏损100多亿元……

任何一个产业,在经历急速发展的时期后,就将出现克里斯坦森所说的“颠覆式创新”——原本一个人在行业中跑在最前头,突然有一天,口令变成了“向后转”,他就成了最后一名。所以在汽车行业不断变革的过程中,原来的一些既得利益群体,会变得更加焦虑,它们中有一部分是中国的传统车企。2023年华为造车让传统车企睡不着觉,2024年小米造车,大概更加会让人辗转反侧。

从渠道看,中国约有3.5万家汽车经销商,涉及几十、上百万的用工人数。举个具体的例子,吴晓波频道与厦门建发有多年的合作,建发是一家世界500强企业,一年有几千亿的营业额。吴晓波去看过建发的房地产公司,去看过厦门浆纸产业的发展,但建发的有一个部门我从没有接触过,就是“建发汽车”。在燃油车时期,它是一些豪车品牌在中国地区的最大经销商,它在全国有50多个专卖店,代理20多种全球最好的汽车品牌。

突然间,整个行业“向后转”。我是在什么时候第一次观察到这个变化的呢?是在2020年。有一次我到杭州的印象城去,印象城的董事长丁力业来陪我逛店,我们经过一个地方是卖汽车的,我说:“汽车怎么不在4S店卖?”我们在商场里面不断看到那些汽车的店,这就是3.5万家包括建发汽车在内的经销商在今天所面临的变化。

今年11月,吴晓波去到建发汽车调研,建发汽车的黄总对他说:“吴老师,我有一个非常好的数据要告诉你——11月,建发出口汽车2000辆,第一次超过它国内50家4S店的汽车销量。”同时,除了卖豪车以外,建发汽车也开始售卖新能源汽车,这也是他们从豪华品牌进口到将中国新能源自主品牌出口海外的一次成功转型。所以我们看到,当一个行业发生变革时,每个生产单位、每个企业都面临着挑战。挑战能让人热血沸腾,挑战是性感的。

吴晓波认为,在2024年,在中国的所有产业中,公司新闻最多的可能仍然是新能源汽车产业。同时,2024年可能会成为汽车行业的一个定局之年,因为我们看到中国的新能源汽车产业正从跟进创新走向自主创新,从群雄混战走到今天的格局初定。

年终秀上,吴晓波还说了来到极氪工厂的渊源。

他第一次来到位于杭州湾的极氪工厂是在2021年4月,当时极氪汽车还没有下线,极氪的CEO安总陪他试车,试的是当时还没有交付的极氪001。他随口问安总:“这辆车的零百(汽车从静止加速到100千米/小时所需的时间)是多少?”安总说:“3.8秒。”听到这个数字,他的第一个反应是去拉车把手,因为包括BBA在内的燃油车的零百数据基本在5—6秒。今天,极氪001FR的零百只要2.02秒,创造了世界纪录。

两年半来,我们看到极氪汽车创造了诸多纪录:全球最强的智能纯电架构——SEA浩瀚架构;全球续航第一、创造五项吉尼斯纪录的纯电车型——极氪001;全球首款原生量产纯电豪华MPV——极氪009;全球量产零百加速最快的纯电四门车型——极氪001FR;极氪007搭载800伏超快充电池,开启预订40天订单已超过5万台。

吴晓波的公司有一辆日本产的“保姆车”,第一次试坐极氪009后,他拿手臂去比两辆车的车轮宽度,极氪009的车轮要宽很多,这意味着它的驱动和制动能力要比日本产的那辆车大很多。

每次走进中国的企业,无论是电器企业、车企、银行……总能看到全球最好的工厂和最好的产品,他觉得这是他们这代学者最骄傲的事。当然,我们会面临很多困难,我们也不知道明年会比今年好还是坏,但我们看到一线的每个人都在努力工作和创新。

极氪在两年半时间里交付了18万辆车,它有一个特别值得骄傲的数据是,没有一辆车自燃,它的车非常安全。我们要感谢全球化,因为吉利在2010年收购了沃尔沃,而沃尔沃被认为是全球最安全的汽车品牌,所以极氪汽车的安全是全球化背景下资本和产业融合的结果,是全球汽车人对中国的一次回报,也是中国汽车人对全球汽车产业的一次回报。我们要感谢全球化。

预见八:生而全球,再下南洋。

今天,中国在全球最大的贸易伙伴已经由美国变为东盟。东盟包括东南亚的10个国家,有约6亿人口,面积约450万平方公里,大约相当于中国近一半的人口数量和近一半的国土面积。东盟国家的人口结构非常年轻,它们的人口中位数大多在31—35岁左右。

在过去几年里,到东南亚去投资的中国企业数量不断增加。根据工信部的数据,到2023年初,中国在东盟十国投资的企业数量达到6500多家,平均每年对东盟的直接投资额在130亿到160亿人民币左右,而2023年1—6月的数据又较2022年1—6月增加了20%。

今年吴晓波去了东盟五国——柬埔寨、越南、印尼、马来西亚和新加坡,每去一个国家都有几十个企业家与我同行。

中国企业到东南亚去干什么?主要是为了四件事:第一,规避关税壁垒和中美贸易摩擦;第二,获取劳动力成本优势;第三,因为配套工厂迁移到东南亚,很多企业需要跟着去;第四,开拓海外市场。

东盟有约6亿人口,其中印尼就有约2.7亿人口,越南有约1亿人口。2024年如果各位出国,我建议大家做个体验,就是去两个国家,一个往北飞,一个往南飞,往北飞去日本,往南飞去越南。你在日本也许会看到20年后的中国,你在越南会看到20年前的中国。

他去了柬埔寨的西哈努克港,那里有一个工业园区,是2008年时江苏企业红豆投资建设的。他到那里的时候,已经有175家企业,企业门类包括五金、机械、建材、汽车零部件、轮胎等等。很巧的是,他在那儿还碰到一个老朋友,是大自然地板的老总佘总,2019年,大自然地板在西哈努克建了工厂。为什么要去柬埔寨建厂呢?为了规避关税。在柬埔寨建厂,出口东南亚国家,可以规避25%的关税,大量的公司就是为此去了东南亚。

吴晓波还去了越南的北宁,而广西壮族自治区的首府叫南宁,所以它们基本上属于同一个文化区域。北宁工业园区是越南最北的、靠近中国边界的工业园区,园区内有非常多中国企业,比如今天中国排名前十的光伏企业都去了越南。

我在北宁打听了一件事,就是从北宁工业园区到华南有多远。他们告诉我,从北宁到东莞大约有1212公里,意味着此时此刻在东莞装运一集装箱工业产品,如果通关顺利,第二天下午,货物就能运到北宁工业园区。

所以,企业如果为了获取劳动力成本优势而出海,柬埔寨是个可行的选择,而相比之下,越南已不适合专为追求劳动力成本优势和工业用地成本优势的企业前往。所以我们要认真了解东盟不同国家的发展阶段、产业政策,以及它们与中国产业的关系。

接着他去印尼参访了很多企业,印尼是他这次待得最久的东南亚国家。有一家公司叫极兔,他的创始人李杰曾是OPPO的经销商。

2013年,他去印尼开拓市场;2015年,他创办极兔;到4年后的2019年,极兔已经成为东南亚第二大物流企业。极兔在2020年进入中国大陆,2023年在香港上市,今天它的市值达到1300亿港元。极兔在中国地区的物流公司中排名第六,在东南亚排名第一,它的市值之所以能超过1000亿,是因为它是中国少有的进行了全球化布局的专业物流公司。

他在印尼见到很多创业者,他们有的做咖啡,有的做美妆,有的做服装,有的做金融服务,有的做电商平台,有的做渠道……他们把在中国地区获得的成功,在印尼进行了一次复制。

有一次,其中一位创业者进行演讲,他演讲的最后一张PPT上大大地写着几个字——“生而全球”,BORN TO BE GLOBAL。在这张PPT面前,我们会重新思考全球化。全球化在过去的45年里,让中国的每个企业获得了极大的利益,同时也改变了一代人对时代、对人生的看法。

今天,全球化结束了吗?吴晓波认为,2024年,新一轮的全球化才刚刚起步,它将比过去40多年的全球化更加丰富。中国与全球的关系将不仅仅是“Made in China”或跨境电商的关系,而将是生产线的关系,是资本的关系,是人和创业精神的关系。这些创业者大概是中华民族第一批在全球背景下重新思考产业、财富、人生、家庭、生活的一代人。

面对即将到来的2024年,我们讨论了8个可能发生的方向,它们包括资产紧俏,并购流行;告别刚需,拥抱改善;悦己创业,兴趣消费;平台赋能,优化供给;工厂升级,制造当家;专精特新,尖兵矩阵;汽车大战,定局之年;生而全球,再下南洋。

今年的年终秀即将结束,我们很快将迎来让我们非常期待、又充满忐忑和好奇的2024年。2024,请让我们像春天一样绽放!